falsesympathy

雨中的操场 27

听到这声质问，走廊另一头的男生停下脚步，懒洋洋地转过身来。起先他根本没看黄明昊，目光擦过小孩的肩膀直直落到了后面的人脸上，好像这场对峙只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是某种隐秘的、默契的、不可告人的私仇，容不得什么不自量力的小孩子插一脚进来；但蔡徐坤没迎上他的视线，只是捉着那小孩的手腕，想快点走，康胜闻认得蔡徐坤脸上的那种表情，过去每当他们球队闯祸了，干了什么不动脑子的蠢事，教练要拿宣源问罪的时候，蔡徐坤就会露出那种神情，那种慌乱又故作镇静的神情，眼睛紧盯着漩涡中心的人，脑袋里不知正在飞快盘算着什么——总之是帮宣源解围的话，或者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的说辞，太熟悉了，熟悉到康胜闻简直想笑。

也只有笑，才能帮他压下喉咙里泛起的那股酸涩感。

“我是谁？”他冲着那张熟悉的脸抬了抬下巴，眼神对上黄明昊，“你问问他。”

黄明昊没回头，只是反握住蔡徐坤的手，不让他再拉自己。

“我就问你。你什么人啊？”

“以前同学。”蔡徐坤飞快地在他耳边低语，似乎希望借此尽快结束对话，“跟他打过架。我们走吧。”

“他刚才在里面对你动手了？”

蔡徐坤一愣，连摇头都忘了，抽出手重新抓住他的胳膊，扯着他就想转身：“没有。我们走吧——”

“蔡徐坤。”

康胜闻喊了他一声，挎着垫子走过去，停在两个人面前。蔡徐坤侧着身，还是那个想拉小孩走的姿势，黄明昊平时那么听话，现在倔得说也说不听、拉也拉不动，他焦躁地垂下眼，咬住嘴唇犹豫要不要凶一下，凶小孩一下，然后拽他走，他不是擅长发火的那种人，脸刚拉下来，还没酝酿出什么重话，站在他俩面前的人又开口问：

“他几岁啊？”对方依然没看黄明昊，只是盯着蔡徐坤问，“毛长齐了吗？”

话音刚落，他胳膊下挎着的垫子猝不及防地被蔡徐坤抽掉，冲着他的腿狠狠扔到了地上。他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半步，没显得过于吃惊，好像也没有特别愤怒，低头看了看被扔到地上的垫子，又抬起来，在蔡徐坤的脸上掸了一眼。蔡徐坤拉着黄明昊转过身，态度强硬地走出了几米，康胜闻踢开垫子，两手插进裤兜，恶劣地歪过头，冲着那个穿着球衣的瘦长背影说：“难怪听他们讲省示范的小孩蛮开放的。”

黄明昊停下脚步，像是已经忍耐了很久，但终究没忍住转过身去：“你讲什么东西？”

“什么态度跟哥哥说话呢？”

小孩被蔡徐坤拽得后退了一步，脖子仍然向后拗着，不肯转回来，不久前才在绿茵场上绽放笑容的稚嫩脸孔这一刻绷得紧紧的，眉眼间流露出几分冷冽的敌意：“滚吧！谁认你啊。”

“不认我，认他？”

走廊那头的人笑了，那笑意很短促，如同蜥蜴快速吐出舌尖，卷走叶片上无辜的虫，还没看清楚如何发生的，就消失了，他弯下腰，伸出结实的胳膊去捡垫子，一面捡，一面用足以被听见的音量说：“小心得病，跟你那个‘哥哥’。”

蔡徐坤猛地转过身来，不是要跟那个人动手，而是去拉黄明昊——他没拉住黄明昊，穿球衣的小孩动作快得谁都没料到，包括康胜闻，他被小孩冲上来重重推了一把，向后踉跄着撞到了墙壁，刚站稳脚跟，眼看那小孩并不罢休，气势汹汹地还想靠近，被追过来的蔡徐坤使出全力揪住，“Justin！”

走廊不远处的转角远远传来一阵说笑声，康胜闻没管，他那股邪火在胸口淤积到现在，这会儿再也盖不住，燎得他抬腿照着黄明昊就踹过去，蔡徐坤慌忙要拦，混乱中侧身挨了那一脚，也不知伤到了什么位置，黄明昊这下总算被分散了注意力，着急转过头查看，康胜闻趁机逮住他，想扯他到另一边，后面那行人从转角处走过来，对着这副光景满脸错愕，只见黄明昊趔趄着甩开了扯他的人，把肩上的背包往地上一扔，眼看情形不妙，穿着相同样式球衣的几个男孩赶紧冲过去，两个推开了康胜闻，另外两个抓着黄明昊往后拉，走廊另一头也陆续出现了几个体育系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应该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循着声音都过来了。

“搞什么啊？！”朱正廷一头雾水地把黄明昊扯到墙边，再次拉开他跟那边那个科大学生的距离，“怎么就动起手来了？！”

“老闻，怎么个情况？”

那边走过来几名体育系学生，帮康胜闻捡垫子，一边捡，一边神情不善地打量对面的男生。刚才过去推人的毕雯珺和丁泽仁退回几步，两拨人这才彻底分开，那边护着康胜闻，这边护着黄明昊，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无人出声，直到蔡徐坤把丢在地上的背包提起来，局促地拿在手里，一边的范丞丞才忍不住开口问：“怎么回事？那人谁啊？”

康胜闻最后看了蔡徐坤一眼。看完那一眼，他转过身，对着那几个兄弟偏了偏头，示意他们跟着他走。那边的人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朱正廷转过身来，扶着墙松了口气，又抬起脸看黄明昊：“我看那人也不是二外高的啊，你怎么惹人家了？”

“你没伤着哪儿吧？”毕雯珺也皱起眉头问，“那人应该就是这边体育系的，刚才来找他的那几个穿着科大的运动装。怎么弄的啊？”

蔡徐坤把背包塞给黄明昊，像是急于帮他回答，但没抬起头，只是音量不大地说：“不是Justin，那个人……那个人我以前认识，有点过节，刚才几句话吵起来了，Justin想护着我，有点着急了……是我的问题，跟他没关系。”

小孩看起来也没挂彩，只是有点喘，无论之前那是什么事引起的争端，应该都结束了，球队的人放松下来，七嘴八舌地随口议论了几句，便拥着他和蔡徐坤往出口走。黄明昊原本没打算跟学校的中巴车回去，但出了刚才走廊上那事之后，蔡徐坤跟他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低落，两个人走在一起好半天都没话说，所以朱正廷问他要不要跟车子一起回去的时候，他自己拿主意点了点头，反正车上空座还多，其他人也有带家人的，蔡徐坤虽然不是他的家人，但多少也已经被球队当作自己人了。上车后他找到位置，让蔡徐坤坐里面靠窗，自己靠走道，回程的路上大家兴致依然很高，毕竟大比分赢了球，前后左右交头接耳，隔着座位都聊得热火朝天，黄明昊又是这次打赢比赛的头号功臣，自然处在话题中央，蔡徐坤静静地坐在车窗边，听着小孩跟队友们开心地闲聊，一会儿斗嘴抖机灵，一会儿晃来晃去地傻笑，全然没有了之前在那条走廊上跟康胜闻较劲的那股冷峻，好像那事根本没发生过，或者已经被忘掉，被抛到脑后了。

他了解黄明昊，知道小孩心思很细，不是那种什么事情转头就忘的漏筛性格。他要是不提，那就是故意不提，这让蔡徐坤心里更不安宁，他宁愿小孩问他，问他康胜闻到底什么人，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只要小孩问了，他哪怕编谎话也能硬圆过去，可要是不问，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反而没法撒谎，没有由头主动去解释了。

“要水吗？”

“呃？”他回过神来，抬头看到从前排座位伸过来的矿泉水，“啊，谢谢。”

水是球队出发前集体买的，都没怎么喝，一箱还剩下十几瓶，朱星杰就张罗着他们赶紧分掉。坐在前排的范丞丞递给他和黄明昊各一瓶，看着他俩分别把瓶盖拧开，咕嘟咕嘟地喝，跪在座位上半天没有转回去，而是凑近到黄明昊那边，遮着嘴巴压低声音问：“诶，我跟权哲还有雯珺他们说好了，一会儿一起去‘星世纪’打守望先锋，你去不去？”

黄明昊想了想，回答他：“不去了，有点累。”

“真不去？好不容易有这个时间，等下次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你们去吧。”黄明昊轻轻摇了摇头，又咧开嘴一笑，“那边最近好像查身份证查得又有点严，你们确定进得去啊？”

“你少乌鸦嘴——”

范丞丞伸手去推他的肩膀，都是常规的打闹操作，并没有什么，但他忽然心虚地瞥了一眼旁边的蔡徐坤，像是担心他看不惯似的，老实地收了手转过身，重新坐到位子上。蔡徐坤偏过头来，微微笑着看向黄明昊：“不跟他们去玩吗？”

“不大想去。那边抽烟的人太多了。”小孩往后一仰，后脑勺贴着座椅靠背，“我想回家点外卖吃。”

他自己愣了一愣，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用“家”来称呼那间出租屋。蔡徐坤反应过来小孩说的是他们两个现在的住处，而不是他W市那个真正的家，刚要问他想吃什么，车子突然一个猛烈急刹，全车人都不受控制地往前撞，蔡徐坤之前坐得端正，身体晃动的幅度相比之下没有特别大，倒是旁边的小孩因为坐得太垮，这下被刹得整个人震起来，惯性太大，脑门直直地往前排座位上磕，蔡徐坤心下一惊，赶紧伸手去挡，也就一两秒之间，竟然真的给他挡住了。

“你X的长不长眼啊！”

前面传来司机的高声臭骂，好像是有个骑电动车的中途换车道，逼得他不得不急刹。蔡徐坤收回胳膊，侧脸望着黄明昊心有余悸地揉了揉并未受伤的额头，迷迷糊糊的，怎么看怎么都还是个小孩，小孩朝他转过脸，看向他刚才那只手：“你反应好快噢。”

“是你反应太慢啦。”他嘴上这么说，看到黄明昊脸上那副颇为崇拜的神情，心里还是很得意的，“你坐起来一点，要不然就是很容易被急刹车搞得东倒西歪的。”

黄明昊乖乖地坐直身子，两手搭在前排座椅的顶端两侧，站起来往前看。司机已经关上了车窗，骂骂咧咧地重新踩下油门，没什么热闹可看的，但他继续站着，倚在前面座位靠背上，车子开起来了，他望向窗玻璃之外，他应该开口问蔡徐坤了，问康胜闻的事，这么憋着不问太反常了，好像他其实有点知道内情似的。

他重重地坐回座位上，掏出手机看了一下，用漫不经心但又有点好奇的口吻低声问：“刚才那个人，你说跟他打过架。”

终于问了。蔡徐坤心里有所准备，回答地含糊又平静：“嗯，以前在学校的事。都过去了。”

“是他欺负你吗。”

他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努力不让音量变小，“都是过去很久的事了。”

康胜闻在走廊里说的那几句混账话，他不确定黄明昊听进去了多少，又是怎么想的。“那家伙讨厌我，所以经常拿我乱说”，或者“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能就是为了说些乱七八糟的，想惹我跟他动手吧”，这样解释一下，也就足够了，但他望着前排座椅的靠背发呆，什么都没说出口。

“以后再有什么，你要告诉我。”

“嗯？”

黄明昊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坐在那儿，一手揪着背包侧面用来装水壶的网格布，声音闷闷的：“以后如果他再找你麻烦，你要跟我说。”

“不会的，跟他早就没联系了。”

“我是说如果。”

“没有那种如果的。”蔡徐坤摇摇头，试图让自己听起来更加强硬，“就算真的有，我也能处理好，你不要再想了，知道吗？”

“但我就是在想。”

小孩的嗓音脆生生的，有一点倔，也有一点近乎傻气的坦然。他松开手，不再蹂躏背包上那块无辜的网格布，抬起头对上蔡徐坤的目光，眼神毫不闪躲：“我不许有人欺负你。”

“没有人欺负我啊。”

“我会保护你的。”

这一句接着一句，连个转弯都不打，就那么不管不顾地被掷给了蔡徐坤，带着令人难以招架的稚气。或许这就是当小孩子的特权之一，这样信誓旦旦，这样展露决心，让蔡徐坤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古板又笨拙的守门员，守在他那千疮百孔、防备重重的心脏前面。

“你保护我吗？”他拿出自己最轻快、最嘻嘻哈哈的态度，“是我要保护你才对吧，我是哥哥啊。以后要是有人找你的麻烦，欺负你，第一个跟我说，记住了吗？”

这样的态度之前都是奏效的，但是这次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小孩没有配合，脸上看起来也一点都不买账。蔡徐坤心里有点打鼓，又不想自己乱了阵脚，干脆伸过手去拉住小孩的胳膊，他可能是想扮酷、想倚老卖老，做出的效果倒更像是在胡搅蛮缠：“干嘛，我说的话都不听了？你要是不想要我这个哥哥就直说，我去给别人当好了——”

他还没说完，车窗外的天空忽然闪了一下，紧接着开始打雷，乌云越滚越黑。雨来得相当突然，把车窗玻璃敲得啪嗒作响，车上的人的思绪被打断，纷纷转过头往外看，黄明昊也抬起头望向灰扑扑的天空，最终没把那句“我不想”说出来。

他不想要这个哥哥，他不要蔡徐坤当他哥哥，至于到底想要蔡徐坤当他的谁，想要什么，那时他自己也还没有答案，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刻意不去思考，像是把这个问题给忘掉了，当弟弟有什么不好呢？没有什么不好，当弟弟才能撒娇，当弟弟才能卖乖，才能理所当然地索取宠爱。十月很快过去了，十一月也过去了，十二月的S市进入了一年中最湿冷的季节，气温首次跌破冰点，随后接连下降，晚间新闻的女主播用甜美的嗓音提醒广大市民不要去结冻的湖面上滑野冰，蔡徐坤吃惊地从饭桌前抬起头，真的有人去湖上滑冰吗？冰层那么薄，很不安全吧？

是很不安全啊，但就是有人想要冒险吧。黄明昊虽然能理解，但并不属于那些胆大包天、不计后果的滑冰者们的一员，平安夜那天他拉着蔡徐坤去市里新开的那间室内溜冰场玩——蔡徐坤滑过滑板，他滑过旱冰，但都没上过真冰，两个人踩着冰刀步履蹒跚，一个跤接一个跤地摔，惹得好些十岁出头就已经会旋转跳跃的培训班小学员咯咯直笑，他们俩倒也没觉得丢脸。滑完冰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叫了车便站在那儿等，黄明昊那天穿了一件特别薄、特别不挡风的外套，很可能是为了耍帅，后果就是夜里完全无法借以御寒，冻得脖子紧紧缩着，鼻头和耳朵也都通红，蔡徐坤是极度怕冷的人，帽子、围巾、棉袄、厚厚的运动鞋，从头武装到脚，摘下围巾往小孩脖子上绕时他质问，你就说你穿这件出来冷不冷？

不冷！黄明昊冻得牙齿都在打颤，也还是很有骨气地在捍卫自己耍帅的尊严，但眼看着蔡徐坤停下了给他系围巾的动作，作势要收回手，他只好不情不愿地改口，好啦我冷，我冷还不行吗！你不要拿走，你帮我系嘛，你拿走我就要冷死了，我真的会冷死，你要看着我冻死吗？真的吗？最后当然还是给他系了，除了围巾，帽子也套到他脑袋上了。滑冰俱乐部就在一间商场里，他们等车的地方是商场正门外的小广场，平时人流量就很大，平安夜就更热闹了，年轻人围在高大的圣诞树下拍照，搞促销的商家展台挂满了花环和彩灯，服装拙劣的圣诞老人见缝插针地分发传单，还有很多卖平安果和玫瑰花的，不是小女孩就是老太太，他们专门做情侣的生意，瞅准了那些成双成对的小年轻里的男方就上前推销，而这个小女孩可能是经验不足，也可能是实在卖不出去了，只见她一头冲到蔡徐坤和黄明昊面前，气势汹汹地举起一支用玻璃纸扎起来的玫瑰花，帅哥买花吧，买花吧！买一支花给你的，你的，你的……买一支吧！

蔡徐坤愣住了，睁大眼睛手足无措，黄明昊起初也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很快就眯起眼睛笑了。后来他们买了，虽然一支要价35，高得简直离谱，但两个人谁也没去跟小女孩讲价，付了钱后黄明昊把玫瑰花拿到手里，递给面前的人，蔡徐坤接过去，又抬眼瞧了瞧黄明昊脑袋上的粗毛线帽子，灵机一动，伸手就把花插到了帽子右侧的毛线网洞里，小孩也没躲，大大方方地把玫瑰花顶在了脑袋上，引得旁边从他俩身边经过的几个年轻女孩驻足侧目，捂着嘴发出“好可爱！”的赞叹。蔡徐坤好像很开心，拿出手机笑嘻嘻地对着他拍了又拍，一开始他还算配合，对着镜头做了几个可爱表情，后来他不愿意了，抓着蔡徐坤要他跟自己一起拍，一起到圣诞树下面拍，蔡徐坤显得有点犹豫，但最终还是没拗得过他，跟他去拍了。前置摄像头下的他笑得很腼腆，黄明昊一手揽住他，一手拿着手机，脑袋上的玫瑰花有大半截都戳出了镜头，好在小孩脸上笑得很灿烂，弥补了玫瑰花缺失的遗憾，等车时他把这张自拍发到了朋友圈，配了一个玫瑰花和一个笑脸的emoji，发完后他抬起头，看到蔡徐坤也拿出了手机，按下录音键对着收音孔轻声说了一句“Happy Christmas”。

刚刚说完，蔡徐坤松开按键，又低低地“啊”了一声，好像是后悔了。美国东部时间现在还没到平安夜，他发早了，但发都发了，就这样吧，对方不是那种会计较这些东西的人。他和宣源不久前才联系过一次，聊了聊学业，聊了聊生活里好笑的事，尴尬和暧昧的气氛不清楚是从那一刻消失的，只是事后回想起来，好像自然而然就回到了朋友的位置。宣源很快回复了一条“You too”，外加一张他们中国留学生准备圣诞大餐的厨房现场照片，看起来水深火热，逗得蔡徐坤噗哧笑了，等到他抬起头来时，发现黄明昊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围巾和帽子都摘了下来，拿在手里，递还给他时语气也没什么异常，只是淡淡地说，你戴上吧，我不冷了。

他看向帽子，发现上面的花也不见了。往两旁脚下一瞥，才看到玻璃纸散开在路边，是被小孩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