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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信已关

【昊坤】雨中的操场 19 (校园AU)

黄妈妈主动提了很多待遇,比如作陪读的薪酬,比如免掉他的房租,甚至干脆想要给他俩再换个住处,换更大一点的,别继续挤在那套墙纸的边角都已经开始泛黄打卷的陈旧的二居室里,连热水器都还是燃气灶式的。虽然黄明昊之前就再三叮嘱他“答应就好”,蔡徐坤还是没办法接受,在后来主要通过微信进行的沟通里——主要是阿姨发语音,他打字,他觉得这样对长辈来说更方便,毕竟看字比听声音要快——他同黄妈妈展开了一场艰难的拉锯战,最终总算成功说服对方和他再签一份合租合同,该分担的房租他要付清,包括押金在内,一分钱都不能少,至于陪读的薪酬,他又固执己见地和阿姨讨论了好几个来回,最后终于把数额压低到了一个他能够接受的,同时也不至于让对方过意不去的数字。

他不是在玩客气,更没有故意装矜持。酬劳和责任是等价的,他自认为对黄明昊付出不了那么多,当然不可以凭着小孩想要留下他的心意就拿人家家长的好处,他不过是个学长型室友,充其量还能算个全日制家教,至少在辅导高一新生功课这件事上,蔡徐坤还是有自信对得起那份工钱的。

不过,小孩起初根本没认真看待他的身份转换。妈妈和他约定的那些事,黄明昊只知道个大概,并不在乎细节,他觉得那都是幌子,是让蔡徐坤留下来和自己同住的说辞,在这件事上妈妈是外人,他和蔡徐坤哥哥才是统一战线的,只要这事谈成了,两个人能顺利同居了,接下来的生活就可以回归之前俩人的相处模式,他还是他,蔡徐坤还是蔡徐坤,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具体是从哪天起,他开始感觉到不一样了?黄明昊后来琢磨过,但没琢磨出答案。况且蔡徐坤也没做什么,没有和他约法三章,没有以照看人的身份自居,没有管天管地管他打游戏,都没有,他们早上一起出门,中午偶尔约出来吃午饭,晚上蔡徐坤下了自习后回去通常很晚了,如果黄明昊还在写作业,他就会进去看一下,并不打扰,只是站在旁边翻开卷子或笔记,看看他们最近上的内容。或者等黄明昊写完了,从房间里出来了,如果看他还不算很累,蔡徐坤就会问一句,问他最近新课消化得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吃力的地方,但如果看他很蔫了,一副等不及要洗澡上床的困倦样子,蔡徐坤就什么都不问,关客厅的灯之前去对他说一声晚安,他也甜甜地说一句晚安,便各自回到房间准备睡了。

可黄明昊就是有这种感觉,觉得蔡徐坤对他产生了一种责任心。当然不是说蔡徐坤在此之前对他不闻不问,从一开始他就对他很好,但至少那时的黄明昊不必怀疑,怀疑他是因为和妈妈有了约定,才不得不对他好。现在的他也不需要怀疑,他这么聪明的小孩,不应该生出这么没自信的傻念头,可这样的念头就像是手机屏幕贴膜下的气泡,这里挤掉一个,那里又冒出来,那里的挤掉了,这里又重新鼓起一小片,他也不想瞎琢磨,又怕自己真的有点自作多情,在心里劝说着“他当然是真的喜欢我啊”的时候,总会有另一个声音响起来问,可是他也不只是喜欢你一个人吧?

他那么好,肯定对谁都好啊。

当然不止你一个人。

况且更多的是把你当弟弟,当成因为年纪小而需要照顾的人而已。换一个人来,换一个比他小四岁的、和你完全不同的人来,他也会对他很好的。

这样的声音潜伏在小孩的脑海里,从小小的气泡变成细密的藤蔓,一路延伸包裹至他年轻稚嫩的心脏,盘根错节,悄悄生长;而在大朋友这一边,在蔡徐坤这边,那些无法言说的顾忌和掩耳盗铃的隐忧,早在答应留下来之前就冒头了。

蔡徐坤甚至一直没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他都想好拒绝的话了,那天在酒店里,要用到的借口、修辞、语气,接通黄妈妈电话之前他就已经在心里飞快地准备好了,最后没有一样派上用场,全都被他稀里糊涂地放弃了,如今确定了关系,未来一年里都要和小孩朝夕相处,他反复告诉自己别去想,别想那么多,Justin只是把他当成喜欢的哥哥,他也绝对没有——或者说不会允许自己——产生什么超出哥哥对弟弟范畴之外的心情。

瞒着那段难以启齿的过去,像没事人一样和比自己年幼的男孩同居,算不算一种可耻的欺骗,这种问题他不敢去想,即使想了,也得不出有意义的答案。算又怎么样?不算又怎样?他不会让任何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发生的。

一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不过,一些发生在他身上的改变,蔡徐坤自己没有察觉到。黄明昊的自理能力不太好,而他也不是会照顾人的类型,至少过去不是,他连照顾好自己都已经勉强了——他弄丢过一次钥匙,把禁止甩干的衬衫扔进洗衣机甩得彻底没法再穿,因为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总是出了楼道才发现衣服穿得太多或太少,下雨天从不知道提前带雨伞,好不容易有一次带了雨伞,结果一放学雨就停了,他忘了把塞进桌屉里的伞带回来,第二天早上雨又接着下,还下得很大,他只得把自己收拢,躲进黄明昊那把从便利店里随手买的完全不防风的小伞之下。自从搬进来一起住,除了烧热水,两个人几乎没开过燃气灶的火,一天三顿饭不是在外面吃,就是点外卖,在进食这件事上蔡徐坤只有一件事比黄明昊强,那就是他很少稀里糊涂地挨饿,黄明昊会,有次他早上起来没胃口,嘴上答应蔡徐坤“我到了学校再随便买点吃的”答应得好听,真到了学校就把这事忘了,结果上午第四节是体育课,饿得他在操场上头晕眼花,慢跑时直接掉队掉到女生那一列里,晚上回去还乱撒娇,撒娇说今天体育课超级丢脸,接着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把早上啥也没吃的事自己给爆了出来,听得蔡徐坤一愣,瞪着眼睛问:“你真的是……我都问你要不要先买了带到教室去,你还一直‘不要不要’,饿得跑不动怪谁?”

如果不是因为黄明昊还小,比他还要不会照顾自己,如果他像之前计划的那样,找到合适的房子就搬出去自己住,或许他就不用摸索着学习如何打理生活,如何照料自己,从而才能试着去担负起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担负的责任,去照顾黄明昊。倘若他一个人住,那么衣服洗坏了无所谓,淋雨无所谓,是否按时吃饭无所谓,燃气式热水器打不着火也无所谓,不管出了什么状况,他自己都能凑合,可现在不行了,现在不能带着小孩一起凑合,他开始学着督促自己和黄明昊好好吃饭,学着查看不同衣物的洗涤标签,学着出门前问一句“钥匙和手机都拿了吗”,学着每天晚上入睡前打开手机,看一眼天气预报里第二天是阴是晴,是刮风还是有雨。有些事说起来容易,却很难以身作则,可能是他天生缺少照顾人的基因,也可能是他过去早已习惯了把全部精力放在篮球和功课上,从没分出过一点用来关照衣食住行,有时候不是他在照顾黄明昊,而是黄明昊在照顾着他——他总对小孩说“晚上早点睡”,自己晚自习却时常上到十点十一点多,回来后往沙发上一坐,发呆或者看手机,近半个钟头又过去了,黄明昊洗漱完准备回屋睡了,看他还坐在沙发上没动弹,就走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你还不去洗澡吗?你打算几点睡觉?起初他还会有点不好意思,乖乖地听小孩的话,从沙发里把自己拔起来去洗漱,后来次数多了,就开始倚老卖老地耍赖,拨开黄明昊的手敷衍说“马上就去马上就去”,一开始黄明昊信他了,之后有经验了,知道他的“马上就去”不能信,便不跟他啰嗦,硬拖着也要把他从沙发上拖起来,一路推进卫生间。

黄明昊只知道蔡徐坤经常晚睡,至于这个坏习惯是怎么养成的,他不清楚,也没想过要去问,很多人都晚睡,拖延症也好,玩手机成瘾也罢,这不是什么罕见的生活习性,蔡徐坤也从来没跟人提过。失眠这种事有点像牙痛,在发展到无药可救的重度之前,都属于可忍受范畴内的折磨,无论深夜的辗转反侧多么绝望,都还不足以逼人开口求救,失眠的这大半年里他每天最怕的事情就是看到天色暗了,天色一暗,就离上床睡觉不远了,他躺在床上,听着自己太阳穴的轻微跳动,双眼紧闭或望着天花板都没有区别,都是在盯着视网膜上那些缓缓飘闪的被称作飞蚊的东西,有时他想很多事,觉得脑子快爆炸了,有时他觉得脑袋空空的,什么都没的想,时间流逝的速度在夜晚的卧室里被扭曲了,一秒不是一秒,一分钟不是一分钟,他在黑暗中撑着胳膊肘坐起来,徒劳地望着窗外,夜长得仿佛在无限延伸,令人怀疑自己是否还能看到第二天早上的太阳。

有过那样的时刻,他发现自己已经不想看到第二天早上的太阳了。那是某次全校模考的前一天晚上,那天上午宣源正式办了退学,他们没说再见,没有任何形式的道别,他们没变成仇人,从来都没有,没有人能说青春年少的恋情都是假的,它真切地存在过,只是过于稚嫩、过于生涩,十七八岁的爱欲从来都莽撞而不经大脑,任何现实的考验都没准备好去经受,那段本就是禁忌的亲密关系以一种最不堪、最羞耻、最遭恶意裹挟的姿态被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这是不公平的,没有任何爱恋应该经受这种考验,它所敲碎的东西远不仅限于一段原本便偷偷摸摸的感情,隐私、自尊、青春……从视频截图被泄露的那一刻起,蔡徐坤的青春就提前宣告结束了。

也许只有在经历了特定的事情后才会发现,“青春”是一个被捏造出来的概念。这个人生阶段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是一种纯真假象,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热切和希望,他也拥有过那样的热切,晃过重重防守三步上篮的时候,偷亲宣源的时候,和同学勾肩搭背走在操场上哼歌,设想着高考完那个暑假要怎么疯的时候,他曾对宣源说我们去天台吧,逸夫楼那个天台,听说晚上不锁门,我们考完第二天就去,宣源笑着问,去天台做什么?他说,随便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对话有点幼稚的调情意味,毕竟只是两个尚未成年的男孩儿,调情的话再怎么拙劣都情有可原,他们没等到考完,没等到去天台,初次尝试是在学校附近的钟点房里,去过几次钟点房后,宣源趁父母出差大着胆子带他回了一次家,正因为是在家里,在卧室里,后来才有宣源的死党从那几张自拍里辨认出了他房间的陈设,在那之前,关于蔡徐坤到底是跟什么人拍了那段录像的猜测已经衍生出无数荒唐的版本,蔡徐坤没有去辩驳,根本无从辩驳,他依然每天去上学,带早读,听课,吃饭,考试,写作业,下课,只是几乎不再主动与人开口说话,不再发生什么交流,他像是垮了,又像是丝毫没受影响,如果不仔细观察,很难看出他每次在教室或者在走廊上被人喊名字时背部瞬间的颤抖。他没跟人起过冲突,在那之前没有,那件事之后也没有,直到退出篮球队的那天,他去体育馆更衣室收走一直留在寄存柜里的毛巾和备用球鞋,直到关上柜门的那一刻他才猛然想起,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弄丢了手机,是上一次集训结束后,他留下来跟教练说了几句话,回到更衣室时大家看样子都走了,只剩他一个,他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下微信,就随手放到了身后的凳子上,换完衣服后他背起书包就走了,下了公交车才发现手机不见了,那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以为是在车上被偷了,不是的,是被他自己落在更衣室里了,意识到这个事实后他蹲了下去,他蹲下去蜷缩着,否则他会忍不住对着柜子踹上去,或者用什么其它愚蠢的发泄方式弄伤自己,有人走进来时他没听到,他蹲在那儿,试着平复呼吸,等到听见脚步声的时候,他刹那间就猜到了来人是谁。

你现在才想明白啊?康胜闻笑着说。

蔡徐坤根本没想明白。是的,他想起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把手机在哪儿弄丢的了,也想到了是被康胜闻拿走的,但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做那种事,是恶作剧吗,还是因为讨厌他?他知道康胜闻讨厌他,无缘无故地讨厌,后来失眠的夜晚里他反复回想,回想康胜闻刚从外校转到他们学校,刚进篮球队的那段日子,他试图从记忆里找出蛛丝马迹,好让这个毁掉了他生活的事件从源头上有所解释,可他找不到,无论怎么搜寻都是徒劳,再后来他放弃了,放弃去寻找解释,从高考失利直到决定复读,从决定复读直到搬来S市,他都努力不再回想关于那事的任何人、任何细节,起初他让备考把自己填满,接着他让选择复读学校的事把自己填满,再接着就是搬家、开学和找房子,他每天都在跑,每天都在忙,再后来发生的事情进一步占据了他的注意力,不止是注意力,还有他的心情、他的生活、他对这一年的计划,虽然晚睡的习惯依然难改,但是他渐渐地能够入眠了,从每天睡着两三个小时,到每天睡着四五个小时,随着睡眠时间的延长,那段过往似乎也在加速远去。

“再后来发生的事情”,具体是什么?非要去概括的话,是黄明昊,发生了黄明昊。那天在英语课上,有一道完型填空蔡徐坤选错了,那道题的原话是“But what happened that changed Joy's life for good? Well, ______ happened. ”,答案有A. Nothing, B. Carly, C. The Incident, D. Love,正确答案是B,是前文提到的一个人物,他以为"happen"这个动词的主语通常不会是人名,所以才选了D,后来看到答案是B时他还有些不服气,他问老师,确定是B吗,人名在这里不太合适吧?老师笑着反问他,为什么觉得人名不合适?他说不上来,只是疑惑地挠了挠头,他想不出一个人要怎么“发生”,就像他想不出自己到底是从哪天晚上开始忽然不再失眠了一样。那晚他回去,刚推开门,黄明昊穿着卡通拖鞋从房间里蹦出来,三两步跨到门后,对着他笑,他上楼的动静不大,背后还是黑的,黄明昊冲着他背后使劲咳嗽了一声,把楼道里的声控电灯弄亮了。

“干吗呀?”他笑着弯下腰去脱鞋,一边脱一边抬脸望向小孩,“我门都打开了,不就能看见了。”

“我知道啊。”小孩退后半步,一本正经地解释给他听:“我只是不喜欢看你站在暗处的样子。”

——Well, Justin happened.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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