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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的操场 31

“我啊？我挺好的。”蔡徐坤端起塑料杯，抿了一口啤酒，“来这边之前，觉得复读好可怕哦，现在一转眼下半学期了，过得很快。”

“大概因为你这家伙一埋头念书，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吧，哈哈哈。”

对面的男生笑了起来，蔡徐坤也眼角弯弯地跟着笑了。梁野是他高中同学，也是篮球队的，大学考到了东北，最近跟着他们社团去上海参加什么机器人比赛，比完赛还有两天空闲，就来了临近的S市游玩，他问蔡徐坤有没有去过当地有名的那几个景点，蔡徐坤一一摇头，男生笑他真是白来这大半年了，他瘪着嘴点点头承认，又笑着喝啤酒。对方是他高中时玩得很好的哥们儿，虽然很久都没有联系了，但这次一见面，仿佛时间并没有流逝，三年的情谊也未生疏，那件事爆出来时梁野一直站在他这边，还因为其他班的学生暗地里出言不逊跟人发生过口角，他是个直脾气，认定了的人和事就不会轻易动摇，蔡徐坤是他认定的哥们儿，即使当初看到流出的照片时他也有一瞬间心存芥蒂，朋友毕竟是朋友，恋爱、性向、私生活这些事，从来都算不上什么原则性的问题。

“也确实很快，都将近四月份了。”梁野转身找服务员要了枚瓶盖起子，又开了一瓶啤酒，“你还打算考去北京吗？”

“嗯，应该是吧。”

但是看蔡徐坤脸上的表情，好像并不是百分之百确定。梁野觉得有些新奇，给俩人的杯子里都添了点酒，问：“怎么，还有别的想法？”

“倒也不是……”蔡徐坤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转动盛满了啤酒的塑料杯，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莫名的不好意思，“也许还有别的选择，我在考虑。”

在学业前景的问题上，他向来独断专行，从来没考虑过其它因素，最近也不知怎么了，犹豫的片刻突然变多了。因为心里有个还在念高一的小孩，不清楚他以后会去哪儿，所以才对一直都很坚定的本科志愿目的地的选择产生了不确定，这种原因蔡徐坤既不会对别人说，也不会对自己承认。服务员端过来一盘主食，把菜上齐了，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起了别的，复读班的奇葩老师，机器人社团的奇闻异事，梁野想跟同学创业，说着又聊到房租，问及蔡徐坤在S市一个人怎么住，他告诉梁野是合租，梁野刚想问他是跟女生还是男生，一瞬间似乎感到了几分微妙的尴尬，于是端起杯子堵住自己的嘴，咕嘟咕嘟地喝啤酒，蔡徐坤也被他弄得有点尴尬，端杯子喝了几小口，放下来平静地说：“跟一个男生，他在省示范念高一，还是个小孩子。”

看到蔡徐坤并不忌讳，桌对面的人立刻接上话茬：“哦，他也是外地的？一个人在这边？”

“嗯。家里做生意的，父母太忙了，没时间过来陪他。我一开始是打算自己住的，后来……”

他简短地说了一下前因后果，像当时对周锐解释的那样，省略了很多细节。梁野点点头，很赞同地捉着筷子比划了几下：“合租挺好的，比一个人住便宜，有个室友照应也安全。反正怎样都比住宿舍好，就我们那个宿舍，哎，我都懒得说！”

蔡徐坤被他的语气逗乐了：“别啊，你说说，让我提前了解一下大学的悲惨生活，好做个心理准备！”

一听他这么说，男生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大倒苦水，绘声绘色地吐槽宿舍之简陋、舍友之极品，听得蔡徐坤睁大了眼，好几次差点喝啤酒笑呛到。一番吐槽完毕，酒瓶也见底了，梁野又让服务员上了两瓶，蔡徐坤量小，已经开始有点头晕了，但难得跟老同学见一次面，吃着喝着聊得很开心，就没拦着，梁野说完了自己，又问起他的住宿状况，他得意地一歪头，笑嘻嘻地冲着男生炫耀：“我很爽啊，两个人住二居室，该有的都有，不断电不断网，超爽的~”

“蔡徐坤，你这人很过分。”梁野抬起手，装作要打他，被他笑着向后躲开，又接着问：“你那个小室友呢，人怎么样？”

“他呀……”蔡徐坤坐直身子，视线低垂下来，仿佛要是继续看着对方，就会泄露出什么似的，“他很好。很乖。”

当然也有不乖的时候，有硬拗着不听他话的时候，耍无赖说“因为我小，所以你要听我的”也好，自作主张地去学校接他下自习也罢，那些少见的不乖，正是让他心里感到一阵温热颤栗的片刻，可对人提起时，还是会说“很乖的小孩”。

“虽然年纪小，但是蛮独立的。个子很高，快比我还高了……在他们足球队校队，踢前锋，上次去科大比赛，他一个人进了五个球。”

体育很好，长得蛮帅，懂事又很可爱……原本没想提他，但夸奖的话自然而然就出口了，等到反应过来时，蔡徐坤也暗自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这番表达欲有点过于旺盛了，赶紧端起杯子喝啤酒，喝得腮帮子鼓鼓的，脸颊也开始泛红。梁野是个粗神经，没看出什么端倪，几杯啤酒下肚，刚见面坐下聊时的那股拘谨和审慎也彻底放开了，最终没按捺住好奇，低声问蔡徐坤：“你现在跟宣源还联系么？”

“之前一直没有。”他没显得难堪，语气平静而坦然，“然后，前阵子在微信上聊了几次，现在他有时候会给我发发照片什么的。他们学校那个大农村有好多浣熊……”

“那就好。”梁野长出了一口气，忽略了浣熊的话题，“我早就想问了，怕他不甩我，也怕你尴尬，哈哈哈。”

“我们两个已经翻篇了。”他抬起眼来，往事即使不随风，也都在这一微微浅笑中化成了无色无害的光泽，“我都快复读完了，就等着考了，他在美国那边，好像也都还好。过去的事情过去了。”

“啊，什么意思……？”对方反而显出了几分错愕，掩藏不住急于八卦的神色，“你们两个，分了啊？”

蔡徐坤终于感到一丝尴尬，捏着饭勺顿住了几秒，低着头用捋头发的小动作搪塞：“都分开这么久了……当朋友也挺好的。”

梁野似乎有些心痛，全然忘记了当初得知自己两位好哥们儿竟然在谈恋爱时的震惊与抗拒，长吁短叹地可惜了一阵，又开始拉着蔡徐坤喝酒。等到饭菜快吃完了，桌上的啤酒瓶子也都空了，他拿出手机，借着酒劲儿逗蔡徐坤说要问问宣源怎么回事，一连发了几条前言不搭后语的语音，蔡徐坤想拦没拦住，只能抬脚在桌子底下踹了他几下，好在美国那边现在应该还没起床，发了也没回，两个人结了账从饭馆里出来，在路边叫车，梁野点了支烟，一边吸一边侧过脸来看蔡徐坤，蔡徐坤注意到他的目光，故意眯起眼问：“看什么呢，没见过帅哥啊？”

“你少来。”男生把烟拿开，笑着推了他一把，“本来想说你两句好的，现在懒得说了！”

“说，你说，我要听。”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觉得你现在状态比我想象的好得多。看着开开心心的。”

蔡徐坤愣住片刻，他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鼻子一酸，但还是装作没听懂似的，在对方胳膊上轻轻擂了一拳，想要嘻嘻哈哈糊弄过去：“怎么，你盼着我过得很惨吗？我当然开心啊，没什么不开心的。”

梁野了解他，他虽然表面上随和，但其实是很要强的性格，犟得很，即使是那时候刚出事，同学议论他，老师用异样的眼光看他，退出校队前先被换成了替补，练习赛时坐在场边有男学生嘘他，他也面无表情、冷若冰山，绝不肯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飘摇和溃败。隔了那么久再看到他的笑容，总觉得他没变，又好像哪里变了，变得更成熟、更温柔，也更快乐了。

不是无忧无虑的那种快乐，但总归是快乐的。

道别后上了车，蔡徐坤有点发懵，坐在后座按下了车窗，借着刮进来的风驱散血液里酒精的作用。他原本心里压着一些事，关于黄明昊的事，然而现在喝得有点醉了，沉甸甸的心脏仿佛也变轻了，近在眼前的那些不快和无奈都升到了空中，反倒是记忆里的画面占了上风，他想起去操场上看他们球队招新的那天，想起小孩剪头发的那天，他凑到车窗边让风吹在脸上，觉得自己好像清醒些了，但那些浮光掠影的记忆碎片仍然在脑海中浮现，黄明昊第一次喊他“蔡徐坤哥哥”的样子，跑在球场上远远冲着他招手的样子，还有擅自去教室接他，趴坐在桌子上打瞌睡的样子，最后他放弃了恢复清醒的努力，靠回到后座上任由思绪漂浮，直到车子开到了小区门口，他头重脚轻地拎着书包走下车，天早就黑了，黄明昊应该也早就回来了，楼道里的灯又坏了，他摸索着上楼，掏出钥匙打开门，屋子客厅里也没开灯，一米八几的小孩抱着枕头靠在沙发上，双眼紧闭地睡着了。

蔡徐坤脱了鞋，轻轻带上门，又轻轻地走进卧室，打开了台灯。手机忽然响了，他赶紧拿出来把音量调小，是宣源的微信语音，笑着问他梁野那家伙吃错什么药了，他说了晚上一起吃饭的事，又轻声闲聊了几句，放下手机后走出卧室，沙发上小孩换了个姿势在睡，头发乱糟糟的，眉头也皱皱的。

怎么睡着了还皱眉头呢。他走过去，在沙发前慢慢蹲下来，犹豫地伸出手。指尖在男孩的眼睛前方停下，不敢再靠近，小幅度地动弹几下，收回去了。他头还在晕，有点蹲不住，干脆坐到地上抱起腿，一半是发呆，一半是望着黄明昊，小孩没有发出入眠后那种平缓的呼吸声，胸口也没有明显的、缓慢的起伏，他傻乎乎地跪坐起来，凑上前去，近得能看到额前的碎发和盖住的睫毛。

“Justin~”他用气声低低地喊，轻得不像是真的想要把小孩喊醒，只是仗着酒劲儿在玩，“Justin~你睡着了吗~”

没有反应。好像真的是在睡觉。不然为什么不理他呢？他不由自主地嘟起嘴，坐在地上左右摇晃了起来，虽然客厅没开灯，但卧室里有光漏出来，他的影子也在沙发上晃来晃去，即使是这样，黄明昊也没什么动静，他有点沮丧地停下来，干脆两手一抬，垫着下巴趴到了沙发边上。

“我也困了，我也睡觉。”他闭上眼睛，自言自语地嘟囔，“你一个人把沙发占了，我只能这么睡了……”

就这么趴了一会儿，没有成功入睡，他抬起头来，觉得血液里的酒精好像已经被代谢掉了一部分，脑袋不再那么重了。卧室里传来一声极小的微信消息提示音，估计还是宣源，他撑着地面站起来，还没站直身子，靠着沙发这侧的手突然被握住了。

“坤坤。”

小孩声音略有些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看起来却没有那么睡眼惺忪，握着蔡徐坤手腕的掌心热得发烫。他一睁眼，蔡徐坤立刻从刚才的状态里抽离出来，压下心里涌出来的几分慌乱，嗓音低沉地问：“醒了？”

他轻轻晃动手腕，竟然没拽开。低头看了一眼黄明昊握住自己的手，他抬起脸，用近乎哄小孩的语气说：“我去拿下手机。”

还是没放。越握越紧了。

“怎么了？”

“你喝酒了。”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他没闻到自己身上有酒味，毕竟只是啤酒，不知道小孩是怎么看出来的。

“嗯，晚上和以前的同学吃饭，喝了点啤酒。你吃东西了吗？”

抓住他不放的人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有什么想吃的吗？”

还是什么都没说。

“好了，乖，先放开吧，我手机刚才响了。”

“不许去。”

“嗯？”蔡徐坤还让他握着，但已经开始觉得有点奇怪，“什么？”

没等听到回答，他就意识到了是哪里奇怪——小孩好像在发烧。这下他的酒又醒了几分，伸出另一只手就要去探黄明昊的额头温度，结果没探到，被躲开了。

“怎么回事？”他心里一着急，立刻皱起眉头，“我看看——”

小孩硬是扭开了脑袋，从沙发上站起来面对着他，眼睛有点肿，牙齿也在轻微打颤，显然是觉得很冷。蔡徐坤的卧室里又传来微信提示音，但他现在已经无所谓去不去看了，他只想搞清楚黄明昊是不是在发烧，他们没有医药箱，应该也没有温度计，他转身想去卧室找一找，小孩又在后面拉住了他。

“到底怎么了？”他心里着急，说话的语调就变严厉了，抓着小孩的手想要扯开，“生病了自己感觉不出来吗？我去找一下——”

“你为什么还在跟他联系啊？”

他手一松，整个人僵在了那儿。

“你说什么？”

“我说刚才跟你聊微信的那个人。”小孩盯着他，微微颤抖的嘴唇缺乏血色，“一走了之的人。没保护好你的人。”

话一出口，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握住他的手松开了，蔡徐坤错愕地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他望着眼前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又闪躲着看向别处，千丝万缕的思绪像是被淋上汽油，一把火在他的脑海里点着了。

“你怎么知道的……”轻得连他自己几乎都没听清楚，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试着提高嗓音，“你怎么知道的？”

小孩盯着他，不说话。他还在往后退，一直退到两间卧室的门中间那块狭窄的墙面，没有地方可去了，才痛苦地停下来，两眼无神地望着地表的瓷砖，好像全身的力气和感情都被抽空了，“你还知道多少？”

黄明昊站在沙发前，没有试图靠近他，也没有要就此为止的意思，“我都知道。”

“什么时候？”蔡徐坤的嗓子不知什么时候哑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不是故意的。”也许是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惊恐，小孩语气里那股伤人的执拗也终于松动了，他绕过茶几走上来，因为发热而有些重心不稳，“我不是故意的……我听到别人说的……”

“你看到了吗？”

黄明昊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茫然地问：“什么？”

“你看到照片了吗？我的照片。”蔡徐坤脱力地靠在墙上，似乎要是不那么靠着，就快要站不住了，“害我复读的那些照片。你也看到了？”

不用小孩亲口承认，脸上的表情已经给了答案，蔡徐坤迅速转开视线，已经不敢再对视了。几秒难熬的沉默，他忽然转身走向鞋柜，拿走钥匙、拉起书包，弯下腰就去穿鞋，黄明昊看出了这是什么意思，追上去拦在他面前：“去哪？”

“我今晚去别的地方住。”他两手抖得厉害，半天都没能把鞋带解开，“明天我去找房子。你把门锁好——”

话没说完，小孩就蛮横地拽住了他的胳膊，不让他继续穿鞋，他甩开他，粗暴地几下把鞋带扯开，抬脚胡乱穿了进去，小孩又抢走了他手里的书包，往后扔到地上，拦住他企图去捡的动作：“你要搬走？”

“把书包拿给我。”

眼看黄明昊没有要拿的意思，也不可能给他让路，他低头咬了咬嘴唇，书包也不要了，转身就去推门。刚跨出半步，背后忽然环上来一双手臂，小孩不管不顾地抱住他，抱得紧紧的，身上因为发烧而导致异常的温热，明明讲着没有道理的任性的话，却因为带着浓重的鼻音，而显得委屈而无辜：“不要走，不要走……不许走——”

“Justin，你放开。”

“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要陪我，你不能——”

“我不能再跟你一起住了，对不起——”

“你讨厌我了吗？”

蔡徐坤本想狠狠拽开他，一听他这么说，已经抓住他的手不忍再用力，只得任由他那么抱着，像是要把两幅瘦削躯壳之间的空气都赶走似的，一点距离也不许留。

“我……是我的错，跟你没有关系……我不能再陪你了……”

“可是我喜欢你啊。”

可是我喜欢你啊。

是听错了吗？蔡徐坤呆站在那儿，耳边的所有声音一瞬间都变模糊了。

“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胡说什么呢，Justin……”他迟钝地回过神来，嘴角扯开了一个近乎自嘲的笑，本想借用这笑来打消小孩子的傻话，但嗓音颤抖得太厉害，连带这笑也撑不下去了，“不要乱说话了，不要用这种事情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

“不是有过喜欢的女孩子吗？”他急切地打断，仿佛小孩的每一句话都带着会伤人的热量，他害怕被灼到，于是自私地抗拒、躲避，哪怕那热量若是不被接受，就会返回去灼伤小孩自己，“也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啊，那次训练，在操场上的时候，很多——”

“现在的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了……都是因为你。现在喜欢的人是你，以后喜欢的人也是你。只有你。”

蔡徐坤说不出话，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了。背后的怀抱也已经开始失去力气，他咬着牙挣脱开来，抓住钥匙，结果被小孩抢先跨了出去，拦着门将他往屋里推，“我走好了。”

“什么——Justin……！”

“我去别的地方睡，你不要出去了。”

黄明昊用力把门一关，他被关在了里面，等到重新把门打开，楼道里只剩下急促的脚步声的回音，他往下追了两层，底下传来楼道大门吱呀吱呀合上的声音，小孩大概已经跑远了，他跌坐在潮湿的台阶上，连喘气都变得困难，坐了一会儿他站起来，飞快跑回楼上屋子里，从卧室拿了手机拨通黄明昊的号码，听到手机铃声从客厅里传来。

手机也没带。钥匙、外套、手机、书包，什么都没带，他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抓了小孩挂在椅子上的外套和自己的外套就重新出了门，跑出小区时他拿出黄明昊的手机，想要试着联系他的同学，看他会不会是去范丞丞或者丁泽仁或者谁家了，摁亮屏幕后显示出了密码键盘，并不意外，但蔡徐坤呆呆地停下了脚步，低头盯着手机，好半天都没有反应。

屏幕壁纸是他们的自拍，去年的圣诞夜。黄明昊笑得很可爱，他也笑容灿烂，他好久没看到自己那样笑了，梁野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他说他现在看起来开开心心的，他把手机塞回口袋，抬起手迅速在眼睛上揉了一下，又揉了一下，他没觉得自己是哭了，只是眼睛有点发红。

他抬起头，望向街道的尽头。那个让他变得开心的男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