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操场 12
接下来几天早上，黄明昊没跟蔡徐坤一起走。他提前十分钟起床，提前十分钟出门，周一那天后来蔡徐坤也没问他什么，他就当作对方默认了。
他怕蔡徐坤不想跟他一起走，但碍于对他负有照顾的责任，或仅仅是不想让他心里难受，因而不会主动提出来，不会直接说，Justin，我们以后别一起走了。蔡徐坤不会对他说那种话。
但他们好像也不是吵架了，没有，并没有吵架。晚上回去后，蔡徐坤还是会走到他的房间门口，探着头跟他打个招呼，问他作业多不多，他坐在写字台前，低头看看自己摊开的还没动几个字的一页数学题，转过脸低声说还好，剩得不多了。如果回到数天之前，回到从网吧回来那晚之前的任何一天，他大可以往桌上一趴，脑袋枕着胳膊往回转，娇气巴巴地对门口的人拖长了调子抱怨，好多啊！老李疯了，布置了二十几页，二十几页明天就讲，怎么写得完？我真的写不完，我要死了，诶诶你不要走——因为这种时候蔡徐坤都能识破，他能识破小孩是真的写不完了，还是在犯懒，还是闲得又开始撒娇，他会两手往身后一背，转头佯装要走——你不要走，坤坤，你过来，过来救救我！你不过来我就要死了，好，你不过来，你见死不救，我死了，省示范高一(17)班地理课代表黄明昊今晚就死于你的冷眼旁观了。
不是你们老李布置的吗，怎么又变成我的锅啦？蔡徐坤会貌似很不情愿地踱回来，晃到他桌边，把习题册或者折起来的卷子从他胳膊底下一抽，垂眼扫描一遍，然后侧过脸问，你这不是写得差不多了吗？
有的还没写完啊，你看这几题最后的解都还空着，黄明昊伸出手指头去戳，嘴巴嘟得老高，思路我有，但是它给的数看起来就超级难算，你看这几个数，你看这几个数给得是不是很变态，太变态了，这么变态的数我不想算，你帮我算。
我帮你算，那你考试的时候还能拉我帮你算吗？蔡徐坤把卷子卷起来，在小孩脑袋上一敲，揪着他的卫衣后领或者帽衫帽子往后拽，拽他坐直起来，将试卷放回去摊开，快点算！早算早超生，快点，哪怕是错的你也算一个出来，不然你前面解题步骤列得这么顺，最后答案这么空着，这一看就是懒了，放弃了，这给阅卷老师的印象就很差。
我知道，那我正式考试的时候肯定不这样嘛。
平时如果养成习惯了，考场上也很难改回来的，所以平时也不准懒。来，蔡徐坤拿起桌上的笔，塞回他手里，又从一旁把草稿纸推过去，推到他握着笔的手边：第一步，把a代进去，对，好了，你乖乖往下算，我去洗澡了。
黄明昊转过头，不安分地把笔叼进嘴里，他真的开始算了，笔尖在草稿纸上哗哗作响，蔡徐坤转身走出房间，准备去洗漱。算出半道题之后，黄明昊又会开始走神，他一手托着腮帮，一手拿着笔转得上下翻飞，走神走了没多久，岔开两腿往后一仰，歪着脑袋倒在座椅靠背上，眼皮耷拉着，看起来像是想睡了，不过他没睡，他会忽然又想出个什么点子，抓着靠椅扶手一下坐直起来，扭过上身把双手举得老高——
我们一起看电影吧坤坤！
蔡徐坤弯着腰在刷牙，嘴巴里咕噜咕噜地正漱着水，没听清主卧里的小孩又在嚷嚷个啥。小孩见他没反应，干脆两脚蹬住地板往前一挺，用屁股带着整把座椅和自己一起往房间门口滑，座椅滚轮在地板上转得哗啦哗啦的，仍然抵不过他的倾情呼唤：坤！坤坤！你洗完我们来看电影吧！坤坤哥哥！
蔡徐坤吐掉嘴巴里的水，这回他听见小孩在喊啥了。他打开水龙头，涮干净牙刷和杯子，捧水洗了洗脸，扯下毛巾时他忍不住笑，他抬起头，看到了镜子里自己在笑，他当然不是没有理由笑的，他有理由笑黄明昊，大晚上的，突发奇想看什么电影呀？但未免还是太傻了点儿——自己一个人站在洗手池上方的镜子前，脸上的水还没擦干净就突然开始笑——他把毛巾挂回去，忍住不笑走出卫生间，结果一看到黄明昊坐着靠椅堵在卧室门口，双手还高高地举高在两边门框上，他低下头又要笑，快速笑完后就站在原地问，明天不上课了吗，看什么电影？
我想看《蚁人》，雯珺上个月就把他的蓝光碟借我了，我还没看呢。
‘蚁人’是什么，是跟超人他们一起的吗？
不是啦，超人是正联的，蚁人是复联的！
根据蔡徐坤脸上的迷茫表情判断，黄明昊可以得出，他完全不晓得正联是什么，更别提和复联的区别。在北美漫画改编电影这方面，他的坤坤哥哥时常表现得像是一名跟不上潮流的中老年人，黄明昊对此早有准备，除了蚁人以外他其实攒了好几部都没看，但另外几部不是系列曲的续集就是第三部，只有蚁人是开篇第一部，所以他早就把小算盘打好了，如果要拉蔡徐坤陪他看的话，就选蚁人。不过那天晚上他根本不是真的要看，当时已经十一点多了，又不是周五，他只是写卷子写得有点抓狂，然后一时犯了撒娇癌，不胡乱叫唤几嗓子不舒服而已。
“是以前就出现过的角色吗？”蔡徐坤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瞅着他的小脸，“我从来没听说过欸，会不会看不懂？”
“没关系的，是第一部，我以前也没听说过，谁听说过蚁人啊？”
他一左一右捉住人家的手腕，纯属没事找事地乱晃。就在他做好准备要被拒绝，被催促着快点去洗洗睡觉的时候，手腕的主人把手抽回去，在他的脑袋上轻轻一推：“那你先去洗脸刷牙。”
“……？”他这才慢半拍地抬起脸，“你要看？”
“什么我要看，不是你要我陪你看的吗？”
“可是我、我只是……”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嘴角的弧度像是要笑，但话说得磕磕巴巴，完全没了刚才瞎嚷嚷时那股耍赖皮的劲头，“我就是说着玩玩的，我以为你肯定不同意的。”
“那你到底想不想看呀？”
“我想看啊，但是、但是这么晚了，我怕影响你明天上课，其实我一个人看也可——”
蔡徐坤下巴一抬，故意歪过头来看他：“噢，那有没有我陪都一样嘛。”
“谁说都一样！”
“那你说你一个人看也可以。”
“我不是怕你想要早点睡觉吗！”他委屈又开心地跺起脚来，没想到居然真的有戏，“我不想你因为我熬夜嘛！”
蔡徐坤装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片子多长？”
“不知道，撑死两个小时？不对，应该没有两个小时，一百分钟左右吧。”
“那我们今天晚上看前半段，明天晚上看后半段，你觉得怎么样？”
他贱兮兮又傻乎乎地竖起大拇指，“我觉得很好！”
“那你快点去刷牙，你告诉我那个蓝光碟放在哪，我先把电脑弄好。在你房间看在我房间看？”
“在我房间看吧，碟子就在我书桌下面那个抽屉，你翻翻，那个好像要有蓝光光驱才能放，用你电脑不一定带得动，用我的吧，开机密码是——”
说到这里，小孩突然诡异地愣住了。蔡徐坤望着他，他望着蔡徐坤，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脸颊一瞬间胀得通红，他挤过蔡徐坤身边，冲向书桌把笔记本电脑打开，一阵猛烈地敲击键盘，输好密码点进桌面，然后才松了口气，故作无事发生地转过身，将电脑往床上一丢，“好了，我先去刷牙了。”
“你的密码是什么啊？”对方像是猜到了什么似的，“不会是喜欢的人的名字吧？”
他鼻子一皱，低下头翻了个白眼，“才不是。”
听到说不是，蔡徐坤仿佛笑得更开心了一点儿，坐到床上把电脑拿过去，抬起脚在他小腿上一蹬：“快去，不然我不等你了，我先看了。”
黄明昊跑进卫生间，以狂风骤雨之势刷了个牙、洗了个脸。等他回到卧室，蔡徐坤已经把碟子放进光驱，打开了视频播放器，他跳上床，看到蔡徐坤已经把他的两个枕头都占了，他撅着屁股往书桌那头凑，把椅子上那个他写作业时习惯抱着的青蛙抱枕抓过来，垫到自己身后，结果那边蔡徐坤一看到，又要跟他抢：“我跟你换，我把你枕头还给你，你把这个给我。”
“不换！”
他紧紧环抱住他的宝贝青蛙，甚至很入戏地挣扎了几下，不让蔡徐坤抓住它。蔡徐坤眼见抢不过他，干脆动用身份压制攻势：“快点，听话，跟哥哥换一下。”
“不跟哥哥换。”
“怎么不听话呢？”蔡徐坤斜眼瞧他，“你说你不听话我怎么办，是不是要管教一下了？”
他挑衅地把青蛙抱枕拿出来迅速一摇，又飞速抱回怀里，冲着他那位哥哥眨巴眨巴眼睛，显然是非管教不可了，不过蔡徐坤没有，他像是认输了似的，把笔记本电脑放到自己腿上，挪回床头靠坐好，刚按下空格键，屏幕上出现漫威影业的LOGO片头，他突然冲身边已经放下戒备的小孩发动偷袭，成功抢走了青蛙抱枕。黄明昊傻了那么两秒，他望着蔡徐坤，望着这人抓着抱枕笑作一团，比他自己还幼稚几分，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扑上去便要夺回，两个一米八的人在床上就一个青蛙抱枕的使用权展开了激烈抢夺，最后以黄明昊像条灵活的小八爪鱼一样死死扒在蔡徐坤身上、蔡徐坤无奈投降而告终，等到两个人重新坐好，胳膊肘挨着胳膊肘靠回到床头上时，电影正片已经开始了。
后来他们没能忍得住，那天晚上就一口气看完了。看完时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但二人睡意全无，就蚁人的缩身制服、反派那把能把人变成肉酱的黑科技手枪以及片尾的小火车马克斯展开了热烈的讨论，你一句我一句的，等到讨论完，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蔡徐坤往自己的脑门上一拍，跳下床时不忘推锅给黄明昊，都怪你！但这个锅黄明昊决定不接——是你同意陪我看的，而且刚才我还问要不要剩下的明天再看，是你等不及要看完，不让我关的！
看小孩不仅不接，还要把锅往回甩，蔡徐坤绕回到床的这一边，伸手要去捏脸。他不是真的要捏，只是做个样子吓唬吓唬，没想到小孩突然张开胳膊跪立起来，圈住他的腰就往后倒，对此他毫无预料，抱被抱了个结结实实，倒也倒了个严严实实，身体失去平衡的那一刻他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想撑住什么，结果没撑到床，反而像是攀到了小孩肩上，胸膛贴着胸膛，两颗心脏隔着骨骼、皮肤和衣物，不约而同地惊扰了对方跳动的节律，这是胸口，再往上些就是脸，在呼吸也发生交汇之前蔡徐坤急忙退开，退到一边站起来，他急得差点没站稳，急得近乎有点狼狈，好在小孩还沉浸在恶作剧得逞了的快乐里没察觉到，只顾着平躺在床沿哈哈傻笑，又或者黄明昊其实察觉了，只是装作什么都没注意到，毕竟每次回忆起这天晚上，他都记得坤坤哥哥当时近在咫尺的睫毛，他不知道蔡徐坤会不会也常常回忆起那天晚上，如果会的话，记得的关于他的，又是什么地方。
他使劲一摇头，试图将当时的记忆驱散。上午第二节本来是班主任老李的数学，但今天老李要去外市听课，就调成了地理，早上出门时他没感觉到饿，没吃东西就来了，结果现在地理课的陈老师手捧一个地球仪，站在讲台上为大家比划地球自转与绕日公转的关系，他肚子饿得呱呱直叫，弄得人完全没心思去看那个地球仪，直到下课铃终于响起，他坐直身子，准备等陈老师前脚走他后脚就出发去小超市，结果忽然听到讲台那边传来一句：“黄明昊，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他愣在椅子上，连肚子都暂时不叫了。
陈老师的办公室很小，他是地理课代表，经常过来送作业，所以对这里已经很熟了。其他桌的几位老师人都不在，陈老师顺手从隔壁拉了一把椅子过来，让他坐下，他坐下来，望了一眼窗户外面，第二节课下课后就是30分钟的大课间，操场上到处是人，他隔着一扇窗户望着操场上的人，忽然觉得那些人都离他很远，他觉得他离所有东西都很远，包括操场，这间办公室，桌角那台做工精细的地球仪，上面用金色的线条标注出了所有重要洋流的走向。
“很不错吧这个。”陈老师看到他在盯着地球仪看，伸手去转了一下，“去年我自己先掏钱买的，到现在财务处还没给我报销。”
黄明昊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笑了笑。
“我叫你过来，其实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我最近？”他有点意外地抬起脸，“我挺好，都挺好的。”
“刚才那节课走神了吧。”
他低下头，想了一下才说：“上午没吃早饭，有点饿，所以注意力不太集中。”
“怎么没吃？”
“忘记了。”
“我记得你现在是一个人在这边住，爸妈没陪你，对吧？”
“有人陪我。”
“亲戚吗？”
“不是。”他摇头，“一个……哥哥。我妈妈找的。”
“那就好，有人陪就好。我那天跟李老师他们聊天，聊你们班，聊到你，李老师说她觉得你这段时间状态有点问题，从上个学期期末到现在，一直不太对劲，他在考虑要不要找你家长谈谈。”
黄明昊的后背一下子变得僵硬了。面前的成人没急着让他回答，又问了一句：“你觉得你这两个多月状态如何？”
他舔了下嘴唇，张开口但没出声，望着别处想了一会儿，才说：“我觉得我还好吧。”
“你觉得还好？”
“我确实没什么问题啊。没什么要找他们谈的。”
“你上课走神不是今天这一次了，黄明昊。我之前一直在观察你，只是没跟你明说，我还记得你上学期刚开始那段时间，那段时间你不是现在这个状态，否则我也不会选你当课代表。你现在跟那时候差得越来越远了。你现在给我感觉，你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而在什么其它事情上。”
他继续望着别处，望着陈列柜里其它型号的地球仪，或者屋子墙角处的扫帚和簸箕。他不看陈老师，但陈老师看着他，看着他一声不吭，像是一株避光的、不善从土壤里汲取水分的植株，他不是没有当着老师的面伶牙俐齿过，只是今天不同，今天他安安静静的，比一贯都要安静，对面的大人察觉到了：“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没有。”他摇头。
“确定？父母有跟你定期联系吗？”
“有。我妈经常给我打电话。”
“球队呢，最近球队怎么样？”
“就都是正常训练，在准备四月的市内选拔赛。”
陈老师点点头，思忖片刻后，对着他露出微笑：“难道是谈恋爱了？”
“什么？”他使劲皱起眉头，“没有，没有。我没有。”
“好吧，我就是随口一猜。我不反对你们这个年纪交异性朋友，顺便声明一下，只要不影响你们正常的生活和学习。”
“我没有。”他又重复了一遍。
“你别多想，我只是关心我的课代表，所以想问问。也许确实没什么，只是一时状态没找对，靠你自己调整就行，也许你心里有什么事，就是不想对大人讲，这都可以理解。但我希望你明白，你现在这个年纪，无论遇到什么人、什么事，你的首要任务都是学习，明白吗？就算家里出了点什么状况，或者你哪个同学，哪个死党遇到什么事情，无论是什么，都不是需要你去考虑、去出头的，你要操心的只有你自己的成绩，知不知道？”
他点点头，下意识地。对方也看出来他没听进去，默默地叹了口气，最后加上一句：“你是个懂事的小孩，这些道理我不跟你多啰嗦，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有数。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觉得有什么问题是解答不了的，想找个人聊聊的，随时可以来找陈老师，知道么？”
他又点了点头，这次是真的表示他知道了。
“行了，你走吧。”
他低声说了句“陈老师再见”，转身走向办公室的门。大课间还剩下不到十分钟，现在去小超市已经来不及了，他回到教室，坐下来埋头趴在桌上，像是睡觉一样，没过多久他坐起来，从兜里掏出手机，他微信里蔡徐坤的名字已经被挤到了很下面，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给对方发过消息了，他不知道可以发些什么，他想啊想，想啊想，直到上课铃刺耳地狂响起来，还没有想好，中午放学后他终于想好了，他跑到小超市买了一堆零食，拎到操场看台上坐着吃，他在最上面一排，远处有女生三五结伴地对着他偷看，他边吃边思考，思考待会儿要给蔡徐坤发的那条语音里每句话具体应该怎么说，等到最后一包薯片也吃完了，他在裤子上揩揩手，鼓起胸脯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按下录音键，第一句他说的是，坤坤，那天晚上我不应该说你那种话，对不起。
第二句他说的还是对不起。他说得很轻，很模糊，好像这这三个字不足以表达他想要说的，但他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样。
第三句他说，今天晚上我去找你一起吃饭好不好？我们好几天没一起吃饭了。我想去吃你们学校附近那家小面，就是你上次带我去吃过的那家。
发完这句后，他就开始等。蔡徐坤不是那种每分钟看七八次手机的人，但只要看到了，看到黄明昊给他发微信了，他都会立刻回，等了大概十几分钟后，手机终于震了一下，他划开消息推送，看到对方用文字回复说：“我知道 没关系了 justin ”
隔了几秒钟后，第二条消息：“今天晚上可能不行 我有一点事情 明天晚上好不好？明天晚上你来 我带你去”
他傻傻地点了点头，好像手机那头的人真能看见他点头似的。但是，是有什么事情呢？他按下录音键，这么问了。
“有个以前的同学 碰巧来这边 顺便抽空看看我 你晚上自己在外面买点吃的 别又吃薯片 知道吗”
知道了，他对着手机的收声孔大声说。几秒钟后，蔡徐坤给他回复了一个捂嘴笑小青蛙的表情，他们俩都很喜欢那套表情，他最喜欢其中一个挤眼睛的，蔡徐坤最喜欢捂嘴笑的，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小小的青蛙脸，站起身来，一把抓起脚边装着汽水瓶和空薯片桶的塑料袋，背对着远处那几个还在偷看他的女生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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